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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章 (第13/106页)
鋆的面子,外受杨昌濬的嘱托,将一驳再驳,提京部审,闹得轰轰烈烈的这件逆伦疑案,弄出个虎头蛇尾的结局,不但成了个大损朝廷威信的笑柄,而且各督抚亦将因此而更轻视朝廷。这关系太大了! 为此,翁同龢一直想跟恭王谈一谈这件案子,却苦于不得其便。因为恭王与宝鋆是密友,凡是翁同龢能见到恭王时,几乎总有宝鋆在里,无法深谈。这样一直到了八月初,才有一个机会。 这天是恭王奉了两宫太后之命,到皇帝读书的毓庆宫来查问功课。这是常有的事,但每次都有宝鋆陪着,只有这一天是恭王一个人。在毓庆宫,师傅本月两位,而夏同善奉旨派充顺天乡试主考,料理入闱,不在书房,这样就更便于进言了。 时候也巧,恭王来时,正是功课将完之时。等皇帝回宫进膳,翁同龢便说:“王爷,就在这里便饭,如何?” “好啊!”恭王欣然相许,并且吩咐侍卫,将两宫太后照例赏赐的食物取来,一同享用。 恭王这顿午饭,一向很费工夫,因为,一则四更起身,五更上朝,到此时又饿又累,全靠从容享受一顿午饭,补充精力。再则,亲王仪制尊贵,王府中很少接待宾客,内廷行走的人有事要见他,或者恭王要约见什么人谈事,都是此时借杯酒相叙。翁同龢是深知这些情形的,所以入座以后,并不亟亟,只是陪着恭王把杯闲谈。 谈来谈去,谈到左宗棠与李鸿章,微有酒意的恭王叹口气说:“左季高西征,要多少多少饷,无法筹措,只有跟洋人举债。举债要担保,李少荃又反对,联络沈幼丹一起密奏,变成跟朝廷为难。唉!不用他们不行,用了他们又不受节制!你道如何是好?” “是!”翁同龢乘机说道,“既然不用他们不行,就只有想法子加以节制。” “难!”恭王摇摇头。 “不难!”翁同龢几乎是应声而答,针锋相对的意味显得格外重。 “噢,”恭王很虚心地问,“倒要请教!” “朝廷自有纪纲,纪纲一立,草偃风从。纵有跋扈之臣,及时裁抑,他人自知警惕。” 这话也无非老生常谈,了无异处。恭王便点点头,不再问下去了。 见他是不以为然的模样,翁同龢心知正论失于空泛,得举实例,才能打动他的心。于是想了一下,故作惊人之语:“从来皇纲有失坠之虞时,必得杀大臣立威!” 果然,恭王大吃一惊,“杀谁?”他问,“杀大臣可是绝非两宫所愿,而且时当承平,何由能杀大臣?” 看他已倾注了注意力,翁同龢便微微笑道:“不是真个要行诛戮,略师其意可耳!” “这倒可以。”恭王很有兴趣地问,“如何师法?叔平,你倒画一条策看。” 翁同龢不即答言,举杯相敬,对干了一杯,方始徐徐开口:“王爷,我先说段掌故你听。高宗慧贤皇贵妃是汉军旗,本姓高,这是王爷知道的?” “是啊!慧贤皇贵妃的父兄,不就是高斌、高恒父子吗?” “是!我要讲的,正是高恒的故事——” 高恒是椒房贵戚,在乾隆初年,干过好些阔差使,乾隆二十二年任为两淮盐政,这是举国第一个肥缺,高恒当了八年之久。乾隆三十三年,整顿两淮盐务,高恒在任内除照例的陋规以外,额外贪污至数百万银子之多,事发定罪,高宗朱笔亲批“斩决”! 其时军机领袖是孝贤皇后的胞兄傅恒,当时便为高恒求情:“高恒是高贵妃的胞兄,请皇上推恩,免他一死!” 高宗立即答说:“贵妃的兄弟犯法,应当免死;皇后的兄弟犯法,又当如何?” 一听这话,傅恒浑身发抖,面无人色,终其一生,战战兢兢,勤慎当差。这就是高宗驾驭臣下的手段。 恭王听完,默默无语,好久才说了句:“若能破除情面,纪纲自然可立。” “是!是!”翁同龢急忙接口,“王爷真是一针见血之论。” “但是,这也需有机会才行,总不能无缘无故把脸去撕破。” “机会多的是,眼前就有。” “噢!”恭王想了一下说,“我想不起有这样的机会。” “杨乃武一案,就是机会!借杨石泉以儆督抚,是个好法子。无奈中间有关碍。” “什么关碍?” “就是情面。”翁同龢说,“此案须从余杭县下手,而余杭县刘某别有背景——” “啊,啊!”恭王脱口插言,“我知道了,我知道了!” 知道其中的障碍是一回事,肯不肯动手移去障碍,又是一回事。翁同龢想了一下问道:“王爷,还想知道些什么?” “案情。”恭王只说了这两个字。 这便很难回答了。全案经过,颇为复杂,一时哪里讲得完?只好再问一句:“莫非王爷对这件案子的始末,竟一无所闻?” “不是,你误会了!”恭王答说,“我是指案情中最要紧的地方。杨乃武是不是负冤?” “是的。” “那么,那个什么小白菜,也是冤枉的啰?” “正是。” “这么说,她丈夫不是她毒死的?” “不是。”翁同龢又说,“照目前审问所得的口供来看,死者究竟是被毒而死,还是病死,都大成疑问。” 听得这话,恭王很注意了,“然而,何以初验、复审,都执定是中了砒毒?”他问。 “这就非问余杭县刘大令不可了。不但要召刘大令到案,还得提尸棺到京,详细复检。”